一生如詩

副刊

文/於丹
 人生不滿百,總有機個時刻與詩結緣。
 第一時刻,是小時候唱兒歌。「你拍一,我拍一。」清脆明亮、天真自由,兒歌是詩意的開始。
 如同很多中國大陸的小孩,女兒很小就能背杜牧的《清明》。有一天,她問:「媽媽,什麼是詞?」筆者說:「你看這首《清明》,我們要是重新斷一下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如此繽紛錯落,就是詞了。」詩的格律,詞的詞牌,如果懂得了情感的起伏跌宕,它就是可以信手拈來的一種形式。童年誦讀詩詞,它是我們對世界的好奇心,讓我們學會了語言的節奏。
 第二時刻,是少年戀愛讀情詩。所有愛情都是詩人情懷,所有戀人都醞釀著芬芳詩意。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無非你看他百樣皆好,又待他千般無奈。這些千愁萬緒說出來,寫下來,就活在詩裡了。
 筆者二十多歲的時候,曾經有幾年到印刷廠工作,做一些永遠都看不見字的體力活,歸來的日子遙遙無期,突然之間生出好多寂滅和絕望。
 有一天,筆者推著單車下班,偶然飄來羅大佑乾淨的聲音:「生命終究難捨藍藍的白雲天。」原來在生命中,好多詩意的東西還活著,似乎順手拽過來的太陽,一下就把心照亮了。
 第三時刻,人到中年,詩歌撫慰我們疲憊的心靈。中年離角色很近,離生命很遠,人會活成小說、活成散文,已然淡忘了詩歌。
 然而,「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在涉世既深又飽經憂患之餘,這些多而深的愁,有的不能說,有的不便說,「識盡」而說不盡,說之復何益?濃愁淡寫、重語輕說,耐人尋味。
 又比如唐代張祜的《宮詞二首》,四個數字,白描一個白頭宮女的一個瞬間,穿透了她的全部人生和寵辱悲歡。「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空間何其遠?故國三千里之遙。時光何其長?深宮二十年之久。一個遠離故土、深宮蹉跎了一生的紅顏,心已經寂滅如灰的白頭宮女,只需一個時分,只要一個理由—聽見了那一聲故鄉的「何滿子」;那個腔調,那個歌聲,所有生命中隱秘的憂傷,突然爆發。「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那一瞬間的坍塌跟前面的三千里和二十年,是多大的反差。
 下一時刻,是暮年。「多少人愛慕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的臉上痛苦的皺紋。」愛爾蘭的葉芝和終生女友毛特.崗的愛情故事,因此詩成為後世佳話,而這首詩的意象最早出自法國龍薩的《當你老了》。還有改編後的當代民謠《當你老了》,在音樂裡娓娓述說愛的執著與堅定,別具風味。
 同樣一首詩,不同的年紀,念法也許是完全不同的。無論是幼年時的朗朗上口,不自知在詩裡打開一個好奇的世界;還是青年以後,那麼多上天入地的愛憐都湧動在心裡,願意把它排列成行;或者是走過這一生,所有的寵辱悲歡,所有的可以言說與不可言說,醞釀在心,只要你是真誠的,念出來當時年齡的誠意和勇敢,映照出年華和內心;那麼,詩歌就像晨曦與暮靄,永遠都在,與你相伴。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果然,一生如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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