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發明何植
當前對腸道微生態的認識不多，但美國卻在 「實用主義」觀念的主導下，將一種成分和作用機制正處於研究中的生物治療技術—糞菌移
植 納 入 臨 床 指 南 ， 體 現 出「療效為王」的價值標準。
實際上，美國的做法在醫學界很罕見，和循靶標分子生物學證據的思維模式更是「背道而馳」。究竟該如何看待糞菌移植？下面這篇文
章希望引發大家思考。
糞菌移植（簡稱FMT），是將健康人糞便中的功能菌群，移植到患者腸道內，重建新的腸道菌群，實現腸道及腸道外疾病的治療。這種特 殊 的 治 療 手 段 於 2013 年 5月被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納入研究型新藥管理。
對微生物再認識，需新的醫學觀
利用人的糞便給人治病，由 來 已 久 。 中 醫 用 「黃 龍湯」 「金汁」等治療食物中毒、傷寒、腹瀉等，具有很好的效果。
東晉時期，葛洪所著《肘後備急方》中，清楚描述了多種此類方法以及多種治療疾病狀態，比如 「飲糞汁一升，即活」，可見奇效。
然而，糞便作為人體排出的廢棄物，再用於治病，易被人以常規邏輯判為歪理邪說。
近幾年，美國每年約有50萬人發生難辨梭狀芽孢桿菌感染，其中，1/5的人對抗生素治療耐藥，但是糞菌移植卻對這些人具有90%的一次性治癒率。
這樣的現實狀況啟發醫生和科學家再認識微生物和微生態。前者指的是個體，在傳統研究中，主要針對的是病原微生物；後者指的是無數個和無數種細菌個體所形成 的 微 生 態 ， 也 稱 之 為 菌群。
人體內的菌群與宿主之間維持著共生關係，共建穩態平衡。實際上，人、土壤、莊 稼 、 動 物 都 離 不 開 微 生態。體內的菌群與體外微生物進行 「交流」。然而，工業化生活方式極大地降低了人體內腸道菌群的多樣性：
大棚蔬菜不再用糞水施肥，而是沾滿化肥與農藥；餐盤裡滿是含抗生素的肉、菜；人們常年喝著乳製品，人體的腸道微生態逐漸被破壞。
人類的疾病譜也隨之變化，過敏、肥胖、炎症性腸病等的發病人數在近十幾年來瘋狂攀升。
研究與人健康有關的微生態，絕非醫生和微生物學家就夠了，還需要農學家、獸醫 和 環 境 科 學 家 等 共 同 參與。缺乏整體觀、整合觀的防治策略價值有限，需要用新的醫學觀去認識菌群穩態與菌群移植。雖然還只是開始，但這種認識轉變，已經被認為是近十年來對微生物認識上的重要突破。
不僅是一種技術，還是一個體系
糞菌移植不是單純的一項技術，而是一個體系。這不僅 涉 及 最 佳 糞 便 供 體 的 篩查，品質與技術均可控的製備與保存，還涉及實現更好的移植途徑，合理的治療劑量與頻次，合理的臨床決策等多個方面。
篩選最佳的供體是一大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單純的微生物組學分析不足以用來作 為 篩 查 依 據 ， 需 依 靠 表型、核對總和其他因素共同決定，多維標準能幫助篩選出安全有效的供體。
推薦使用智慧處理系統處理糞便，可以縮短時間，並且 很 簡 單 地 將 全 部 蟲 卵 濾除 。 傳 統 輸 入 途 徑 包 括 胃鏡、腸鏡、鼻空腸管和直腸灌腸。
在此背景下，經內鏡腸道植管術（TET）誕生，通過內鏡輔助，將給藥管固定在結腸的任何位置，實現結腸廣範圍、重複給藥，彌補了
傳統直腸灌腸實施糞菌移植的不足，同時患者免受多次做腸鏡的痛苦。調查結果顯示，患者對植入該技術植管滿意度達98.1%。
糞菌移植治療復發難辨梭狀 芽 孢 桿 菌 感 染 顯 得 很 容易，但是將其用於治療炎症性腸病、肝病等疾病，還存在爭議。
其實這反映了醫生在方法學和疾病狀態的認識上有巨大的差別。對於難治性炎症性腸病，糞菌移植升階治療策略具有重要價值，中國、
日本都相繼報導採用此策略挽救了患者。該策略是在1次～2次糞菌移植基礎上，加用激素、免疫抑制劑、生物製劑、腸內營養等聯合治療，這也是一種整合醫學的治療概念。
重塑醫學知識結構，需科學管理
2013年，美國《時代》雜誌和克里夫蘭醫學中心雙雙將糞菌移植選入 「世界十大醫學突破」榜單。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識到腸道微生態的重要性，引發科學家從腸道微生態角度尋求疾病治療方案的突破，催生了微生物組檢測和分析技術的快速發展，重塑了醫學知識結構，
奠定了微生態學作為新學科存在的價值基礎。
但在中國大陸現行的醫學教科書中，鮮有關於腸道菌群治療疾病的介紹。中美之間，大眾對糞菌移植的認知程度還遠遠不夠。
美國從2012年至今，一共治療約2萬名患者，主要是難辨梭狀芽孢桿菌感染，但是人口總數近5倍於美國的中 國 ， 同 期 卻 僅 達 到 2000
例。美國臨床使用糞菌移植的概率是中國的50倍。
南京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和第四軍醫大學西京消化病醫院共同發起建立了中華糞菌庫緊急救援計畫，這是中國唯一的非營利性糞菌庫
救援專案。然而，在該計畫實施後的1年中，獲得異地救 援 的 患 者 數 量 尚 不 足 百例。
目前糞菌移植開展少，主要有以下原因：
1.醫學知識結構所限，因為腸道菌群作為新興發展領域而被人認知較少，很多人包括醫生，對此認識不足。
2. 受 傳 統 美 學 觀 念 的 影響，人們從心理上認為糞便是污穢之物。
3.由於這是一個新領域，發展初期各家單位所採用的試驗和臨床方案不同，結構不同，也會影響公眾的判斷。
糞 菌 移 植 需 要 足 夠 的 重視，也需要科學管理，該技術能節省大量的醫療成本和社會成本，但該技術目前全國只有江蘇批准了醫療技術
收費。
此外，該技術也不應被過度炒作和濫用，一些媒體用不良表述吸引目光，我們也呼籲應對該技術進行理性科普宣傳。